創作是很私密的東西

之前陸陸續續地打在Threads,難得理出了一切,想一想把內容移植過來,存在自己的網站好了。

作為回憶錄。


看到有人在抒發這個問題,倒是個可以好好聊聊,並寫出脈絡的主題。

回想起最開始寫故事,大概是小學五年級,只是那時並不是很明白自己在做的叫什麼。

那是一個暑假作業,要「做出自己的一本書」,大多數的同學大概就是交差,一些同學將看過的故事做成精美的圖文書,不論是剪貼還是手繪。我則是在評估過自己的美工能力後,選擇寫了一篇小魚的歷險故事,還做成立體書(粗糙做法),想依靠別出心裁取得名次。最後作品得了佳作,被放到學校的圖書館(但這麼多年過去,大概也沒了),雖然不確定是因為故事本身,還是那書的做法。

但很久的後來,每當回想起自己寫作的歷程,我十分確定那就是我的第一個故事,而若是我的記憶沒錯,那是一個小魚尋找媽媽的故事。

啊!我差點成為海底總動員的發想者。

我如此感慨著。

*****

典心的《極品淑女》相信是很多人心中霸總的經典,也是我第一本看的言情小說,至今無人能超越唐霸宇(多麼霸總的名字)跟方款款在我心中的地位。正因為起手式是言情,霸總題材的愛情故事佔據了我國中的寫作時期。

那時會去買B5大小的筆記本,薄薄的28張紙共56頁,言情規格故事十章節,寫完一本就是一個故事,還可以包含後記(寫後記好好玩)。

寫完後會與兩個有共同嗜好的朋友交換著看彼此寫的故事。追本溯源的話,言情那隱晦的色色描述,正符合青少年的叛逆與好奇的追求。

寫小說成了我跟兩位朋友之間的友誼連結,我們瘋魔般的每天上課下課都在寫,在同學的眼中也成了奇怪的小團體。

國中畢業前夕,與一個平時沒交流的同學有機會深聊,她說:「原來妳很能聊耶!我還以為妳是個只會看書的宅女。」

我現在會想說,自信點,我就是個故事宅!

*****

網路小說百家爭鳴時期,正是我高中時代。

第一次的親密接觸,有個女孩叫feeling,小雛菊等,受其潮流影響,我返璞歸真的寫起純愛來了,也進化到電腦寫作。

純愛總帶有少女情懷,思春與幻想都不是讓人想表露於人前的一面(又不是少女漫畫女主角),於是當家人在寫作時闖入房中,立刻把頁面隱藏是必然的。

但同時在網路上分享自己作品時,確是十分安心的,網路上的人不認識現實的自己,不會有「噢?原來妳時這樣的人?」的疑惑與訝異,甚至他們也不在乎真正的你是怎樣的人,沒有生活上的糾葛,沒有利益上的衝突,只要作品夠好就能得到掌聲,某種程度上也是很純粹。

當時認識了許多志同道合的網路作家,互相討論,分享心得,想起來真是令人愉悅的時光。

但其實不論是寫言情還是純愛,對那時到我來說都是不合時宜的,因為我並沒有相關的戀愛與性愛經驗,所以當一切只從想像出發時,就總是少了點觸動人心的關鍵。 沒有在亂世中(?)混出名堂來,就是證明。

*****

什麼樣的故事可以觸動人心?

對我來說,是把自己寫進去的故事。

所謂的寫進去,並不是讓自己成為故事中的角色,而是故事的核心是自己的某種信念,所有角色的一言一行,會有自己性格部分的投射,不論好與壞,那些故事情節,則是自己想表達的意念又或是隱藏著自己過往的回憶。

對於當時高中剛畢業,又對教育極有熱情的我,寫出了校園故事,再恰當不過。

師生、朋友間的情感簡直是手到擒來,因為那些曾經都是日常,只要再加上一點劇情衝突,一些情感撞擊,讓自己都能感動自己(寫到哭出來),那就是個好故事了。

在故事收尾後,被大出版社主動找上門時,真的是很意外的。

到現在都還記得與主編跟責編的會面。

主編:「怎麼又是剛成年的作家(苦笑)。」

責編:「希望妳不要只當ㄧ書作家。」

於是,我的第一本書就這樣誕生了!

但,一語成讖,那成了我唯一的一本書。

****

作品被認可的喜悅,我很快的與人分享。

喜歡並支持這故事的網友們,有共同愛好的網路作家們,寫作小團體友人是頭一批。朋友方面,則是告訴了幾個知道我有這方面興趣的至交。

家人就很微妙了,雖然有切不斷的血緣關係,但我想許多人終歸無法跟父母無話不談。

父母不喜歡我看言情,我就偷偷摸摸看,所以剛開始寫作時就更不可能跟他們說了,甚至他們一出現,我就要立刻收起筆記本或是切換螢幕畫面。

那時已經成年,完全有能力自己簽約,不用監護人,又是大出版社,合約基本就是公版,所以也不擔心,本來是想將這事隱瞞到底。

「爸媽難得有可以驕傲的事情,讓他們開心一下吧!」忘了是兄姊哪個說的。

我想了想,似乎有些認同,於是說了出來。

「我要出書了。」

父母果然很是驚喜。

但他們終究不明白。

*****

「妳可以像是XXX一樣寫作賺錢啊!」

那不是我喜歡的作家,我們的風格也完全不同(而且我相信他們沒看過XXX的作品)。

「會不會有問題?合約我讓人看一下。」

結果是給朋友的兒子看,對方也不是律師,不了解出版市場,不是很清楚大出版社是多大。

「等收到書,也送給親戚他們。」

我連自己還不錯的朋友都沒說了,那些一年見一次面的人怎麼能知道!

那一陣子,就是處在這種狀態下。

看著父母宛如自己成果發表般的興奮(或許也是,我就是成果),我原本喜悅的心情逐漸冷卻。

那故事,代表某部分的我,而且不是表象,是某種更私密的自己,不輕易顯露於人前的。

在當時,他們沒看過我寫的故事,就向那些半生不熟的人炫耀,讓我覺得那部分的自己被踐踏了。更要命的是,如果他們或是那些人看了,又會讓我覺得我們的關係並沒有那麼親密,卻如此被窺探,感覺十分不堪。

或許這樣的情緒聽起來很浮誇,但當時真的只想把自己藏起來。

沒過多久,那根一再緊繃的弦最終斷了。

多年來寫小說的習慣,嘎然而止。

****

整整十年,我沒有再寫任何故事,甚至我也不再看小說。

我依舊看大量的漫畫、電影、戲劇,但就是不看小說。並不是說刻意不去看跟寫,而是突然之間就失去了這個興趣,十年來也不曾想起,彷彿腦中本來就沒有這樣的慾望。

斷線之前,大概處在混亂的狀態,當時實際是怎麼想的,已經沒印象了,後來陸續推敲自己,大概是這樣想的:啊!我已經達到了創作的目標,出書了,這件事可以結束了。

然後出社會工作後就更不用提了,如果不是專職作家,下班後還要有寫作的習慣,那是要多大的熱情才可以辦到。我連自己有過這樣喜好都不記得了,就更不用說什麼熱情了。

十年,整整十年,現在想到那十年的自己居然完全遺忘了創作這件事,都覺得十分不可思議。

所以要是可以回到過去,我大概不會選擇在當時出書。

*****

後來跟朋友聊到當時的狀態,她說聽起來就像精神病患,有些事無法跟身邊的人說,只能跟心理醫生說。我想是有那麼一點像的。

人心就是如此,某些部分反而可以跟陌生人大方分享,反正也沒差,不會影響現實什麼。我想許多人都有過這樣的經驗。

就這樣十年過去。 有一天,跟一個喜愛BL的腐女友人聊天,她說起她正在看的小說,兩眼發光的推薦:「BL快穿⋯快穿是什麼噢!就是同一個角色會穿梭不同時空⋯不是單純穿越,不只一個世界,然後通常會有一個主腦⋯」

我:???

離開小說界太久,居然一個字都聽不懂。

沒過多久恰逢疫情,加上工作已久,決定休息一陣,閒來無事之際,我想起了她的推薦。

要不來看看吧!

就這麼一看,打開了我的新世界(?)。

想不到小說界的變化如此之大。

而經過了十年,我也早已不同。

*****

再次看起小說,也再次愛上文字。

本以為早已灰飛煙滅的創作慾,其實不曾消失,只是埋得很深,當重新點燃,很快的就再次燃燒。

看了一年的小說後,再度打下第一個文字時,我還沒來得及去思考這些事情的意義。只是接下來的兩年,我大概寫了四十多萬字的內容。

十年的變化很大,也要重新研究上哪邊發表,最後決定自己架網站,以及使用熟悉的PTT。為什麼要用式微的,號稱只有老人的PTT?除了我懶得申請太多帳號外,最主要的原因是,多年後我第一個完成的故事是情慾小說,也就是所謂的18禁。

雖然是肉文,但我同樣將自己寫了進去,於是我想找個安心且熟悉的地方。而因為是肉文,所以也有很多第一次嘗試的事情,寫得酣暢淋漓、暢快無比。更別說完成後,那說不出的心滿意足,以及許多珍貴的反饋。

所以在回想起這些事情時,終於能釐清所有。

*****

終於,我開始剖析過去。當時父母的舉止,只不過是一部分因素,真正的原因是我太年輕,內心不夠強大,我並沒有準備好去接受現實的批判,或去用真實的自己面對這世界。

而多年後,大概是年紀到了,經歷許多,心胸更加開闊,心中想著:我18禁都寫得不羞不臊了,坦然面對自己也不是大問題吧!

於是父母問我最近在忙什麼的時候,我說寫小說。朋友邀約出門時,我說趕稿沒空。被人問到我在寫什麼的時候,連結發出去!加上一句18禁。

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。

過去的我,不會在自介自稱為作家(真的很好意思),不會對任何人都可以說出我在寫故事,也絕對不會像這樣分享自己的創作心路歷程。

時間帶給我的,是強大的內心。

我接受了最真實的自己,我熱愛看小說,喜歡創作,覺得自己作品超棒,或許我不會在這件事上有大成就,但故事會是我的畢生所愛。

創作是很私密的東西,現在依舊是,但想必這就是每個創作者會遇到的課題。

*****

小劇場。

當時跟好友聊到這次的故事是18禁,以及那些過往心境的時候。

我:那時被爸媽拿給他們的親戚朋友看,感覺真的很煩。

友:妳這次可以把情色小說給他們,說:給大家傳閱~親戚之間一起分享啊!

我:哈哈哈哈 (畫面好像很精彩)

衍生到過年餐桌也適用。

親戚:最近工作如何啊?

在寫小說。

親戚:蛤?寫什麼小說?

情色小說。

(整個場子都可以安靜下來(?))

怎麼忽然覺得寫肉文是很棒的主意?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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